第一阅读:吐谷浑奇兽重现都兰
一千五百多年前,一种长着四角的奇兽,曾随着吐谷浑王国的使团,走下高原,步入江南。历史的步履匆匆,随着吐谷浑王国的消亡,这种奇兽,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记忆,逐渐成为了一种亦真亦幻的传说。未料想,一次偶然发现,让奇兽四角羊,再次回到了人们的视野。
公元329年,从辽东迁徙至青藏高原的鲜卑人以青海为中心创建了吐谷浑王国,并将都兰作为都城。近年来,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都兰县出土的诸多文物,印证着这里曾经的显赫与繁华。据史料记载与民间传说,吐谷浑曾以四角羊作为贡品修好中原王朝,四角羊是一种独特的物种,还是羊族的变异,历来都是史学家争论的焦点。有学者认为,今天在都兰地区依然能见到的四角羊,也许正是当年进贡四角羊的后代。
2011年12月12日,对于我省民俗学家、吐谷浑学研究者朱世奎先生而言,是一个难忘的日子。这一天,因为对都兰地区一次偶然的造访,他发现了以往只在史籍中见到的神奇动物:四角羊!
千年奇兽现身羊群
朱世奎先生那次是到都兰县参加一次会议。会间闲聊时,他听当地摄影家说曾经拍摄到一种长着四只角的羊,起初他并未在意,但当他看到那位摄影家拍摄的作品时,他惊呆了:这种四只角的羊,体态特征为青海高原常见的藏系绵羊,但它长着一对主角和一对副角!
熟谙都兰历史和吐谷浑历史的朱世奎先生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二十四史中的《宋书列传第五十六·鲜卑吐谷浑》中的这段文字:世祖大明五年,拾寅遣使献善舞马、四角羊。
莫非这即为史籍中零星出现的“神兽四角羊”?朱世奎先生在摄影家的陪同下,来到了都兰县沟里乡秀拉赛什堂村。
“秀拉赛什堂村是个牧业村,以养殖业为主,村中共有一百五十多只羊,在牧户家里,我们共发现了17只四角羊,这说明每10只羊中就有一只四角羊。这完全出乎我们的意料!这些羊的角和耳朵之间,长了一对一拃多长的副角,分别向两侧下方弯曲。与其他羊相比,这些四角羊性情、体格、身形等没有太大的区别。”
虽然在有关吐谷浑的史料中出现过四角羊,由于没有更为翔实的文字和图片资料记载,一千五百多年前,被吐谷浑当作贡品的四角羊的体态、四只角的样式以及它们的性情等,我们已经不得而知。
进贡四角羊
朱世奎先生介绍,吐谷浑建国后,经历了16国割据混乱,北拒北魏、东抗西秦、南和南朝是吐谷浑的一贯战略。吐谷浑人与北魏和西秦既有遣使、纳贡、受封的一面,更有短兵相接生死争斗的一面。然而,与南朝始终没有过任何征战杀伐,一直保持和睦相处、友好往来。在《魏书·吐谷浑传》记载,第九代吐谷浑王阿豺,登西倾山,观垫江(白龙江源),因感而发说:“水尚知有归,吾虽塞表小国,而独无所归乎?”这是吐谷浑与南朝通使之始。
公元461年,第十二代吐谷浑王拾寅登上历史舞台,这时是南朝刘宋大明五年,为了主动与南朝修好,拾寅遣使献善舞马、四角羊。据史料记载,当时皇太子、王公以下,上舞马歌者27首,其中以宋孝武帝刘骏的大臣、大才子谢庄的《舞马赋》,洋洋洒洒近千言,最为出色。“也正是在舞马的备受欢迎的情势下,被同样当作祥瑞之物进贡的四角羊,光华被掩盖了。只是被记载进了史籍典章之中,成为一千五百多年前的纸上风华。”
因拾寅向南朝的刘宋明帝献善舞马、四角羊等珍兽,触怒了北魏王朝,北魏文成帝发大军征讨吐谷浑部,拾寅逃奔昆仑山。吐谷浑部军民人无粮、畜无草,冬季来临,饥寒交迫,吐谷浑拾寅不得不向北魏王朝“遣子诣军,拜表改过”,但北魏文成帝不允。直到公元473年农历8月北魏孝文帝元宏执政时,才准其返回故地。
吐谷浑王国之所以将羊作为贡品,献给中原王朝并非偶然,因为,在中原汉文化中,羊因其有跪乳、忠信的习性,而被认为是最能体现儒家思想的动物,吐谷浑在漫长的迁徙过程中,深受中原文化的影响,他们对羊的崇拜中,不可避免地加入了儒家文化的因素,我省出土的诸多以羊为造型的文物上,也能体现这种思想。
四角羊水路下江南
吐谷浑在建国三百多年来,以白兰为中心,放射性地开辟了东西南北的多条交通路线,我省吐谷浑史学专家李朝先生曾将吐谷浑时期的丝路总结为五条:从羌中-湟水通往白龙江的西蜀道,含松潘道、岷山道;沿羌中-湟水逆行从祁连山各口进入河西走廊、张掖的南山道;沿湟水西南通往河源的白兰道;湟水向西域的羌中故道;吐谷浑境内各线接续吐蕃的吐蕃道。
那么,在诸多吐谷浑时期的丝路中,吐谷浑王选择哪条道路将这些珍禽异兽送下高原的呢?
根据周伟洲先生在《吐谷浑史》的记录统计,吐谷浑向南朝刘宋遣使,从公元423年至475年,共遣使20次;向南齐遣使一次;向梁遣使9次。“与如此频繁地向南朝修好献贡相对应的,是吐谷浑要有一条通畅、便捷的道路来保证贡品能安全地抵达南朝。”朱世奎先生说。
朱世奎先生认为,在当时战火连天、强敌如林的局势下,吐谷浑想通过陆路安然地向中原王朝进贡,可能性不大。由此,通过多方参阅史籍、严谨考证,朱世奎先生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测:一千五百多年前,吐谷浑有可能开辟过一条“水上丝绸之路”!
在朱世奎先生的推测中,这条水上丝绸之路应当是从都兰出发后,经河南浇河,沿西顷山北麓、龙涸、岷江、宜宾,到蜀郡、巴郡、三峡,进入江夏(今武汉)、黄州、安庆,最终到达南朝国都建康。
“除了官方的遣使纳贡等外交活动外,通过这条丝绸之路,吐谷浑民间的商旅互动也非常广泛和频繁,吐谷浑人将沿途的农业、冶金、造桥等技术以及绸缎、布匹、茶叶等商品和汉文典籍传播到青海高原,这也大大提高了吐谷浑的文化水平,促进了吐谷浑的商贸发展。”朱世奎先生说。
基因突变还是生物遗传?
8月28日,记者采访了西北高原生物研究所李来兴副研究员。三年前,李来兴副研究员曾陪同朱世奎先生,在都兰沟里地区目睹四角羊。
李来兴说,藏系绵羊是我国最古老的羊种,它是由生活在青藏高原的古羌人驯化的,由于民族的迁徙、融合、析离,扩散到全国,有耐高寒、耐缺氧、耐紫外线以及抵御高原强烈温差的生理特性。四角羊作为藏系绵羊的一个类群,同样拥有上述优良性状,但独特的四角性状的出现,在遗传学上尚需深入研究。
吐谷浑的畜牧业非常发达,作为草原游牧民族,他们积累了驯育野生动物的大量的经验与方法,但由于当时的吐谷浑的人口密度、生活需求等因素,加之当时的人们对于自然、生命的认知非常有限,认为出现四只角的羊为吉兆,便把它当作进贡的奇珍异兽,这完全是有可能的。但在当时的技术条件下,人工像现代这样规模性饲养的可能性不太大。在都兰调查时,李来兴发现,这种四角羊并不限于性别,这或许正是四角羊千年没有消失的一个重要原因。
“也许一千五百多年前,藏系绵羊因为某一个基因突变,出现了一两只四角羊,但因为稀缺性,这种偶然的基因突变形成的性状,被一个小种群保留下来。按照物竞天择的自然法则,这种适应,至少是无害的性状,即四角羊应该是适应环境的一个必然产物。虽然近年来在内蒙古、新疆等地发现过四角羊,但都是个例。我从事了几十年青藏高原动物学研究,还没有在青海发现过四角羊,而且,我们希望能通过系统学、遗传学、基因组学和现代动物学等方面的研究,寻找沟里地区四角羊发生基因突变的原因,揭示它历经千年仍能保留下来的奥秘。”李来兴说。
来源:西海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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