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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米尔高原--花儿这样红

发布时间:2013-07-26 

“石头城”的见证——帕米尔最东缘——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误入歧途——红旗拉甫国门

结束了在冰川湖区的考察,我们沿中巴公路继续向南,来到位于我国最西部的塔什库尔干县。这是我国唯一的多国界县,它同时和巴基斯坦、阿富汗和塔吉克斯坦三国接壤。

我们登上坐落在这里海拔3 000多米的塔什库尔干古城。塔什库尔干译成汉语意思是“石头城”。作为贯通中亚的要冲,这里曾是古丝绸之路上一段最难通行而又充满神奇色彩的险道。著名的意大利旅行家马克·波罗,­当年就是从这里的明铁盖山口入境,开始了他的中国之行。而我国东汉时期的班超继张骞作为汉武帝的大使于公元前138年和119年两次叩开通往西域之门,走过中亚、西亚之后也是在这里度过了他离开祖国前的最后一站,尔后才踏上异邦它乡之路的。

如今的“石头城”早已告别了昔日的喧闹,只留下残垣断壁诉说着鹰笛、铁鼓、晨钟,古道、西风、瘦马的沧桑往事。纵观中国西部探险的历史,“石头城”不仅经历了古丝绸之路的盛衰,而且记录着我国西部考察的荣辱。中国的强盛曾创造过“石头城”昔日光荣的历史,如张骞、班超出使西域,古丝绸之路的沟通以及玄奘法师西天取经等。而当朝政府的软弱,也曾使中华民族蒙受屈辱。正如地理学家徐尔灏在1945年出版的《青康藏新西人考察史略》一书中所指出的“各国探险家来我国考察者,初意或出于学术动机,而负特殊使命者居于少数。但其结果,因我国对于边地之忽视,任听外人进入我境,窃绘山川险要,私记边备宝藏,结果遂启野心者之窥窬。探险家之足迹,常成侵略势力之向导,最著之例莫如帕米尔……”以至于时至今日,帕米尔地区仍存在着历史遗留下来的国界问题。

对这段历史十分清楚的科考队员们怀着誓为祖国争光的决心,组队开赴这里。通过这次规模浩大的综合考察,帕米尔地区在科学领域里的许多未知之谜将会不断有新的揭示。

7月2号,考察组来到了塔什库尔干县的麻扎种羊场。这里是帕米尔高原的最东部边缘,又是帕米尔和西昆仑山、喀喇昆仑山的交接地带。同时这里还是中亚植物区系和青藏高原植物区系的过渡地带。这一带有不少独具特色的生物种类,如动物中的北山羊、盘羊、鹅喉羚、雪豹等;植物中的多种红景天、多种刺矶松等,所以这里是我们生物组特别感兴趣的地方。搞清这里的植物种类,对上述两大植物区系的起源、演变、划界及资源植物的开发利用等一系列理论与实际问题的解决都将提供科学的依据。当地政府早已在这里设立了自然保护区,以求这里的生物多样性和生物资源得以有效地保护,生态平衡得以有效地维持。

我们组的考察,在这里特意多安排了一天,力求工作要细。山前滩地、阴坡、阳坡、河谷、高山等都做了较详细地安排,这也是我们组固有的考察程序。高山和冰缘地带的考察自然归我,这已是不成文的规定了。

7月3日,上午11时,汽车绕道把我们送到山前。为了不致使司机无聊地等待,定好了下午6时车在河边来接我们。

我照例爬到海拔4 700多米的最高处,采集着沿途所见的每一种植物,特别是高山和冰缘植物。并对它们的生境及许多单个植物的自然生长形态拍摄了幻灯片。这一带的高山植物种类同西昆仑的阿克塔什差不多,但它们分布的高度却要高出600多米,这其中的环境异同对植物研究是很有意义的。

尽管高海拔地区缺氧有时可达40%以上,但每当身临高山区采标本时,我的精神和体力都格外地好,并且山越高越是这样。由于这类地区环境险恶,人迹罕至,同行前辈多无条件和机会涉足其中之大多数地方。所以,对我来说,总有希望在前头,总有奥秘在诱惑,总认为前面会有还不曾被人类发现并认识的新的植物种类将会被我发现。正是这种希望,这种诱惑,促使我在高山植物考察中不畏高山,勇于探索。实际情况也常常是这样,每当我发现一种先前未曾采集过的“新”植物时,我都会有一种发现新大陆的感觉,而此时的身体就像是被注入了一针兴奋剂,立刻精神倍增,会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它跟前,一屁股坐在它旁边,先观察,再拍照,最后再恋恋不舍地将它连根挖起。

说恋恋不舍,是因为有些高山植物确实太美丽了,也太可爱了。在这些地方,无论红、橙、黄、白、青、蓝、紫,哪一种颜色的花,也无论是草本还是藤本或是木本的花卉,也无论是垫状的还是莲座状的或是别的什么类型的植物的花,从不管有没有人来欣赏和赞美,都非常执着地尽情开放,竟相展示自己的娇艳和妩媚。。这里的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这是因为,比起低海拔地区的植物来,这里的高山植物在空气透明度大、日照强烈的高山生境中享受了太多的紫外线,并高效地利用了这高原赐予的特有光照条件,因而,许多种植物的花,同其整个低矮的植株比起来显得格外地大而且艳丽。例如,东昆仑有一种叫做全缘角蒿的植物,其红色的喇叭形花冠有时可大于其绿色部分的两三倍以上。类似的植物在昆仑山地区还有花形大而美丽的多种绿绒蒿、铁线莲,小巧别致的多种马先蒿、多种龙胆及贝母、沙参、虎耳草等。它们虽然大小不等,形态各异而又颜色不同,但却都能通过其各色艳丽的花朵来反射不同的光波,避免过多的热量,减少强光的伤害,另一方面还可吸引一些昆虫来为它们传送花粉,并同时为生活在高山上的人们提供精神方面的享受。

高山植物的花色主要由红、橙、黄、蓝、紫、白等色构成。这些万紫千红的花朵,除了黄、橙、白等色外,都是由一种被叫做花青素的东西在不同的酸碱度的作用下形成的。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其奥秘就全在这里。贾祖璋先生早就撰文谈及过,酸性使花青素呈红色,从而反射了红色的长波光,使花呈现出红色;碱性使花青素呈蓝色而反射蓝色的光波;中性的花青素反射紫色的光波。不光花卉,就连每年秋季北京香山上那满山遍野火红的枫叶也是花青素所染成的。而黄色和橙色的花却是由于其组织内含有胡萝卜素或叫花黄素的原因。至于白花,则是因其细胞液里不含任何色素,从而反射了全部的光波,呈现为白色。

另外,还有些高山植物一出土或是一钻出积雪就开花,然后慢慢地伸茎长叶子。在高原积雪的映衬下,偶尔几丛野生花卉点缀其间,煞是夺目。“对花宜素服,对雪宜艳装”,是说明搭配衬托、相映生辉的道理。然而,在天高云淡的雪域高原上,这些高山植物的鲜花点缀,却是天然一景。这一艳一素更是令人赏心悦目,别有一番自然的韵味。只有到过高山而又身临其境的人才会有幸领略这一美景。而我又怎么舍得去破坏这一美景呢!但是,这并不能影响我采集标本的本职工作。

这些五彩缤纷的野生花卉植物若都能被人工引种栽培于庭园或盆养于室内,则必将会为高原人民的生活增添绚丽的色彩和无限的情趣,在陶冶人们的性情、美化生活、美化环境等方面起到很好的作用。

沿着山坡,我一路采集,直到没有植物生长的高度,才转身另找路下山。这时,自己才感到劳累后的疲倦和饥饿。于是,便就着山泉雪水和冰凌,啃了些方便面,然后再下山,此时已是下午5时多了。

返回山下,距车来接我们的地方还有约6公里的路,我碰见了采集昆虫标本的张学忠先生,我俩相伴着边走边采集标本,到河边时已经近8点钟了。汽车早已不在河边,河又过不去,于是我俩决定抄近路走回驻地,顺路说不定还会采到不少标本。谁知一路上涉水过河、跨沟越岭地又走了近5个小时才到驻地。

看得见就在不远处的驻地房屋,可怎么也走不到,甚至有越走越远的感觉,并且越走越后悔,同时,还害得全组人为我们担心。据说汽车后来曾两次去找过我们。而我们俩浑身早都累软了,两个膝盖酸痛,两条腿仿佛脱离了大脑的指挥而只是机械地挪动了。试想,从上午11时开始,两条腿就不停地走,一直走到晚上12时多。若是在平原,也还罢了,可这是在海拔4 000多米的高原山地;若是偶尔一次,也还不难坚持,可这样的考察,我们几乎天天在重复,真的是累不可言。没有健康的身体和坚强的毅力以及吃苦耐劳的敬业精神是断难坚持下来的。

就这样,我们到了驻地还要整理标本,第二天还得早起,赶在出发前翻完标本,否则就会耽误第二天的考察,甚至影响多日的工作。每当这时,我们在一起也只能是自嘲地说一句“谁叫我们上了这条贼船呢”。说归说,活还是得照干不误。

老张的腿和腰据说是都快撑不住身子了,途中有几次,我一跃而过的小河沟,他却不得不一次次从刺骨的冰水中蹚过。难怪他声称,以后采标本再也不和我一起走了。50多岁的年纪,能坚持在高原考察,真是不容易。而北京动物研究所的昆虫标本库里众多的昆虫标本,不知有多少都是他这样采来的。

比起老张来,我的感觉似乎要稍好一些,无论如何还不到腰腿支撑力的极限点,这要得益于“文化大革命”中四年多的知青生活的锻炼和十几年高原野外考察生活的磨炼。

红其拉甫是我国在同巴基斯坦交界处设立的一个海关的所在地。7月5日下午,我们转点通过了海关,继续向国境线一带进发。当天晚上住在边防部队距国界约10公里的营房里,每天早晨驱车去边界一带考察。边防战士对我们非常热情,对我们的工作也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主动介绍这里的情况,有的还帮我们采了不少标本。

红其拉甫山口处海拔4 600多米,国界处的公路两边耸立着国门,上面刻着鲜红的国微和“中国”两个大字,背面是巴基斯坦的国微和英文国名,这是1986年我国援建中巴公路时修建的。

我们到达那里的时候,在前哨执勤的边防战士已得到通知来接我们。由于我国和巴基斯坦是友好邻邦,所以,国门处很宁静。巴方的边防军只是每天定时到国门处来转两次,并不一直守在那里。每年夏季,天天都接连不断地有国内外游客或朝圣者通过这里进出我国。我们在国门内下了车,并和先后来这里的几批游客在国门的两边合影留念。

在此之前,这里从未有过如此大规模、多学科地综合性考察,所以,我们都力求在这一带尽量多获得一些第一手资料。在公路两边的高山上,我们都进行了详细地考察,采集了许多珍贵的标本,照片就更不用说了。这里的许多高山植物如直茎红景天、羽裂兔耳草和雪莲等都是我们进山以来第一次采到。它们可以分布到海拔4 880米以上的地方,也是我们进山以来所采植物中分布最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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