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山的马鹿养殖

祁连山的马鹿养殖

张耀生　  （中国科学院西北高原生物研究所）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风吹草低见牛羊”，一首首赞美草原的歌谣与诗词，使人自然而然的想到在马背上放声歌唱的牧民，在地毯似的绿茵茵的草地上滚动的羊群，蓝天白云下面的万马奔腾……一幅幅瑰丽动人的放牧生活的图画使人浮想联翩，犹如身临其境。在绿色草原上奔腾的骏马、牛羊，曾经是许多诗词歌赋和绘画摄影的主题。的确，牛羊曾经是、现在是、不远的将来也仍然是放牧畜牧业的主要饲养畜种。然而，生产的发展和人民生活对畜产品的需求，驱动人们在传统的家畜种类以外尝试驯养一些野生动物，以获得普通家畜所无法提供的特殊产品，并且使原来属于野生的一些动物如鹿、麝、狐等逐渐变成人工饲养的家畜。这里我要给大家讲述的，就是有关在青藏高原东北部祁连山区驯养野生动物马鹿的故事。

提到鹿，很多人都会联想起在神话传说中描述的许多有关鹿的美丽动人的故事。例如在佛经故事中，就传说有两只美丽的梅花鹿长期专心听佛祖讲经，感悟佛门真谛，终而修成正果的故事。在历史故事中，有关鹿的传说更是普遍。它矫健的身躯，修长的四肢，漂亮的皮肤，美丽的鹿角，加上作者们在神话中赋予它的富有正义感、聪慧而又乐善好施、善良而又法力巨大的灵魂，使得鹿从古到今都成为人们讴歌、赞美的对象，因此，鹿在许多人的印象中是一种神奇的动物。梅花鹿、长颈鹿由于其漂亮的外观，温和的性情而常常成为动物园中孩子们最喜爱观赏的动物之一。而一种原仅产于我国的鹿科动物“四不象”------麋鹿，则更具有传奇色彩。由于历史上大量涉猎捕杀等原因，这种我国特有的动物在清朝后期已为数不多，仅有一些留存于皇家猎苑。19世纪末期一些外国人千方百计从中国偷运少数麋鹿在某些西方国家展出引起了轰动，而在20世纪初由于外国侵略者的掠夺，圆明园遭火烧导致国宝麋鹿曾一度在我国灭绝，仅在英国有来自中国的圈养种繁殖留存下来。近年来，麋鹿又从英国重新引入我国。由于麋鹿的这段传奇经历，一般人见到真正的麋鹿的机会非常难得，所以，除了麋鹿以外，还有几种鹿科动物被误以为是“四不象”：大兴安岭鄂伦春人畜养的驯鹿、大兴安岭南部的驼鹿（麋）、湖南南部的黑鹿（水鹿）、安徽黄山一带的苏门羚（鬣羚）。

在青藏高原工作多年，虽然不时有机会接触到鹿，但是能够有较长时间去了解、去观察人工饲养的鹿，却是近两年的事。从2000年起，中国科学院西北高原生物研究所在祁连山北麓的甘肃省肃南裕固族自治县开展黑河流域生态管理研究项目，由于驯养祁连山马鹿是肃南县的一项重要经济开发项目，对于祁连山区草地畜牧业的可持续发展有着重要的意义，所以经常到县上的马鹿饲养场去了解一些有关驯养马鹿的情况。通过调查了解，我们确定了工作的第一步为改进马鹿的饲养技术。为了提高鹿产品的产量和养鹿的经济效益，需要研究制作一种适合马鹿营养需要的科学合理的配合饲料。2001年4月，我们去肃南县鹿场与管理人员商谈以比较先进的颗粒配合饲料取代直接饲草饲喂的合作事项，陪同我们的有肃南县李副县长、县农牧局贺局长。贺局长是裕固族人，一路上给我们不停的介绍裕固族风情和鹿场的发展历史。十几公里的路程一会儿就到了。鹿场的领导把我们迎到了接待室，接待室陈列着各种各样的鹿产品样品：鹿茸片、鹿血酒、鹿胎胶囊等等，还有贴在墙上的各种五颜六色的证书、奖状，让人感到光彩夺目、四壁生辉。谈了会儿工作，主人就带我们去参观邻近的鹿舍。进入饲养区，一排排整体有序的鹿舍按照崽鹿、母鹿、雄鹿分群圈养的原则排列在山坡上。我们一走进鹿舍，圈养在这里的几十头鹿就转过头来望着我们，有几头鹿还朝我们走了过来。原来经过驯养的鹿并不怕人，大家高兴的走近鹿群仔细观赏，并拍照留念。临别时，主人挡在接待室门口一定要我们品尝一下鹿血酒，一面对我们大谈鹿血酒的壮阳作用并风趣的讲着男人们经常开的玩笑。接过好大的玻璃杯子，看着暗红色的鹿血酒，我确实有些心中发怵，觉得这红色的动物血液实在难以下咽。但是主人挡着门，摆开一个不喝这杯酒就不让出门的架势。面对主人的盛情，又觉得难以拒绝，于是一横心，一仰脖子大口的吞下这份珍重的热情。血酒下肚，顿觉得一股热流从心中升起。我害怕再有第二杯，就赶紧钻出接待室。裕固族人十分好客，在比较重要的场合往往是唱歌劝酒，裕固族的姑娘、小伙个个都是好歌手，没有酒量的人真是有些怯场，对此我已有所经验。在肃南县工作几年，我深切的感受到大西北少数民族的豪爽果然是名不虚传。我们上了车子要离开养鹿场了，还觉得脸上在发烧，鹿血酒的酒劲也真够大。难怪这儿出的鹿产品被贸易部授予“中华老字号”的称号。

肃南县位于祁连山北麓，河西走廊西端南侧，地处蒙新高原与青藏高原的交接地带，从1300多米到5500多米的海拔范围分布着近30多万公顷林地，有草地面积100多万公顷，是祁连山马鹿等野生动物的理想栖息地。主要的野生动物有：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白唇鹿、雪豹、野牦牛、野驴、盘羊；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白臀鹿、马鹿、马鸡、藏雪鸡、棕熊、猞猁、狐、青羊等。从祁连山南麓到北麓，分布着许多人文古迹与自然风光旅游景点。乘汽车从高原古城西宁出发，沿重新铺设的宁张（西宁到张掖）柏油公路北行，一路上穿越黑泉水库风景区、全球海拔最高（3800多米）的大阪山公路隧洞、浩门盆地油菜花自然风光游览区、中国科学院海北高寒草甸生态系统定位研究站草甸湿地生态旅游区、金羊岭雪峰观光及牧民生活风情旅游区、建在张掖城南的、全国著名的以大规模现代化塑料大棚为主的沙产业生态开发观光旅游区，就到达距西宁约340公里、海拔1000多米的戈壁绿洲、河西走廊历史名城----“金”张掖；由张掖市再向西约行100公里，就到了肃南裕固族自治县的县城----海拔2000多米的红湾寺镇。肃南县养鹿场就坐落在县城西北方向、距县城约15公里的地方。多年来，去鹿场参观的人络绎不绝，许多人对养鹿产生浓厚的兴趣。

肃南县是全国唯一的裕固族自治县，大部分裕固族人民长期从事草地畜牧业生产，有着丰富的家畜饲养经验。县境地域辽阔，从西到东横跨650多公里，南北宽约120公里----200公里，总土地面积达23887平方公里。由于丰富的祁连山雪水的补给，县境内河流纵横，林木茂密，草地广褒，自然风光秀丽动人，是著名的旅游观光区。裕固族牧民的文化传统与藏族有些相像，同样信仰佛教，在悠久的历史发展过程中，保留了众多的文物古迹。生活在这里的各族人民热情好客，尤其是裕固族人，无论男女都擅长唱歌，民族风情浓郁。著名的马蹄寺石窟、文殊寺石窟、石佛崖石窟、泱翔石窟、长沟寺遗址、皇城遗址、明海古城遗址、草沟城遗址、以及汉墓群等文物古迹和雪山冰川、沙漠驼铃、溪流松涛、绿野群鹿、丹霞地貌、康隆寺国际狩猎场、沙漠海子湖等自然景观，形成了丰富的旅游参观景点群组，让参观旅游的客人常常惊叹不已，流连忘返。

为了开发利用宝贵的鹿产品资源，繁衍、扩大马鹿种群，肃南县于1958年就建起了鹿场进行野生马鹿的饲养。随着饲养规模的逐年扩大，1997年组建了肃南县神鹿鹿业集团公司，饲养鹿500多头，年产鲜鹿茸900多公斤，鹿茸血酒20吨。加上个体、集体等其它生产形式所饲养的鹿，全县共有人工饲养的马鹿800余头，年可生产鹿茸1400公斤。祁连山马鹿历来为各族人民所喜爱，建在县城中心的神鹿塑像被作为肃南县的标志性雕塑。保护野生动物已成为肃南县各族人民的自觉行动。如今，随着养鹿规模的不断扩大，肃南县已向东北等各地养鹿单位与个人供应种鹿。近年来，肃南县政府十分重视扩大养鹿规模，发展各乡的养鹿事业已被作为当地政府的一件中心工作来抓，通过发展养鹿调整畜群结构被列为区、乡政府官员的政绩考察内容之一。

在青藏高原上，除了肃南县具有规模饲养的马鹿以外，位于祁连山南麓的青海省祁连县、大通县也规模饲养马鹿和青藏高原特有的白唇鹿。此外，在青藏高原的腹地玉树藏族自治州等地亦有一些养鹿场从事鹿的驯养工作。养鹿具有很高的经济效益，饲养一头成年鹿的年收入可以达到数千元，因此，鹿的饲养规模不断扩大。除了牧区饲养鹿以外，近年来一些传统的农业地区也在试验把马鹿当作家畜来饲养。例如，据青海日报2001年报道，位于青海省与兰州市交界处的青海省民和县，就有一位姓马的农家姑娘在地处黄土高原西端、属于典型旱地农业区的、生态环境与鹿的原生地有很大的不同的家乡试验圈养马鹿数十只获得成功，成为青海东部农业区生产结构调整的一个典型。马永霞姑娘曾在新疆学习饲养马鹿，几年后她告别新疆回到家乡民和县马场垣乡，在亲友的支持下，筹集了一些资金办起了养鹿场。起先，许多人对马姑娘养鹿抱着怀疑态度，因为谁也没有在这种环境下养过鹿。但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年过去了，马永霞饲养的马鹿生长良好，效益可观，获得了可喜的成功。青海省畜牧厅等单位曾在马永霞的鹿场组织多次参观活动，以推动农区养鹿事业的发展。

驯养野生稀有动物以代替对野生动物的大量捕杀，是协调人于自然的关系，保护稀有野生动物的有效途径。我国野生动物驯养工作有着极好的资源基础。我国所产的兽类约有400多种，占全世界约4200种兽类的近10%。我国有鸟类约1100余种，占全世界约8600种鸟类的13%以上。种类这样多，比例这样大，在世界各国中是数一数二的。

在动物世界中，鹿的种类和数量并不多，因此被许多国家列为保护动物。但是，由于我们的祖国地域辽阔，气候类型丰富多样，适合许多动物的繁衍生存，在长期的物种进化演变历史长河中，中国却成了世界上鹿科动物种类最丰富的国家。鹿在动物分类上属于偶蹄目，全世界共有鹿科动物17属38种，中国就有10属、18种（有的学者认为，由于麝无颜面腺、无足腺、有胆囊，因而不算鹿科动物。因此，我国的鹿科动物有9属、15种）。其中麋鹿属是中国特有属；麋鹿、白唇鹿、毛额黄麂等几个种则是中国特有种。这在世界上众多国家中是绝无仅有的，即使一些国土面积较大的国家如前苏联、美国、加拿大、印度等，生活在他们国家的鹿科动物的种类也并不丰富，这几个国家的鹿科动物均只有4-5属、5-8种，而且该四个国家均没有自己的鹿科动物特有属或特有种。

在我国，人工饲养的茸用鹿主要有梅花鹿、马鹿、白唇鹿、水鹿、驯鹿等。梅花鹿体形中等，成年鹿体重约100-150公斤，肩高1.3-1.4米，在我国的东北、华北、华南、华东各地均有野生种分布。马鹿又名赤鹿，体形较大，成年鹿体重约160-300公斤，肩高1.2-1.4米，主要分布于我国东北、内蒙古及西北各地。水鹿又名黑鹿，体形较大，成年鹿的体重约150-200公斤，肩高1.3米，主要分布在我国南方各省。海南坡鹿仅发现于海南岛，成年坡鹿体重一般在60-80公斤。白唇鹿主要分布在青藏高原。驯鹿主要分布在大兴安岭鄂伦春族居住区。

从鹿的经济价值来看，鹿是一种珍贵的药用动物，鹿胎、鹿血、鹿筋、鹿鞭、鹿骨、鹿肉、鹿角和鹿皮等都是价值很高的药材与工业原料。据有关报道，在我国吉林省的双阳县，养鹿已形成相当大的规模，1991年就有养鹿专业户上千户，养鹿达万头，这些户的养鹿收入占人均收入的一半左右。全县养鹿收入占畜牧业总收入的25.83%,占农业总收入的8.73%。鹿茸主要外销东南亚各国，出口一公斤鹿茸可换回钢材约1.5吨，或者尿素2.4吨，相当于出口大豆4.6吨。

养鹿具有很高的经济效益，然而，鹿的人工繁殖（例如人工授精）还不象牛羊等常见家畜那样容易，因此，在祁连山地区快速扩大饲养规模受到限制。也许不远的将来，人们会攻克这一技术难关。但愿采用人工驯养的办法以解决珍稀动物保护问题的工作取得更大的进展，人与动物的关系、人与生物圈的关系越来越协调。一定会有更多的人懂得“我们只有一个地球”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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