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师文

发布时间:2012-08-01  |  作者:尚洪磊  

  辛卯年七月十五日。阴。

  我正在单位开会的时候,收到祝存冠师兄的短信,短信中说陈老师于早晨9点42分辞世。

  这个本应在预料之中的信息也在预料之中地让我的脑子陷入不知所措中的空白。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很多要去做的事情也不必去做了,人去了空。待反应过来时候,我眼圈湿热了一下,但随即转入自己的工作。视线以及思路转入眼前的大屏幕,继续开会。

  会议散去,整个会议室只剩下自己一人。呆坐了颇久,然后拿出手机,莫名其妙地给陈老师的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短信上说:祝您一路走好!

  短信上说:遥祝,安好!阴阳相隔,貌似更加遥远,但此时,才真正感觉您就在身边。脱掉尘世的外衣,也许此时我们才能更能洒脱地面对。很多话没来得及给您说,很多梦想,迄今,也只能止步于梦想。我的很多不切实际的想法,我以为的奇迹都没有发生。但,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南无地藏王菩萨。

  其实,短信里面所谓的“奇迹”是有故事的。之前,陈老师病重,我去去西宁探望陈老师时,到西宁第一件事先去南山寺给陈老师求了平安符。从西宁归来,我曾建议大家都要相信陈老师能好起来,而且要发自内心地相信。可是,凭良心说,我自己都没有如此虔诚地相信过这所谓的“奇迹”。每每和人提起导师的病情和未来的发展,自己心里是极其没底的。

  此时,忏悔,那些不够虔诚的信念。

  人去了,后人多会造出一些丰功伟绩挂在这个人的身上,尤其像陈老师这样担任一个研究所副所长的人。那悼词里面无非陈桂琛同志科研如何、事业如何……他走了,对我党,对我国科研事业是如何如何的损失……

  但,去了的人不需要这些。功名利禄包括肉体,包括生命会在此时被一次性地全部剥夺,也许只有逝去的人才能真正体味其中的解脱。我们畏惧死亡,是因为对这世界,我们有太多的不舍。但这世界,有什么是真正属于我们的?在这世上,我们都是租赁者。我们租赁了这身体,租赁了这生命,然后有精力租赁来自生命和肉体以外的东西。租期一到,合同被撕毁,人去了空。

  首次和陈老师接触应该是在2007年4月份去西宁面试的时候。面试前给陈老师发了短信。忘记是电话还是短信里,陈老师告诉我让我安心准备复试之类的。那次是陈老师第一次给我信心和鼓舞。事实上,后来才知道,在成为陈老师的学生的过程中经历了些插曲,但最终还是如愿以偿成为了陈老师的学生。缘分也许就是这种冥冥中的注定。

  后来和陈老师接触的也不多。因为他担任着所里的副所长,工作上很忙,没时间顾及我和同门许璟瑛。这让我俩似乎成了所里同学里最闲的两个人。说实话,在读期间,对于陈老师在我学习上的疏忽,我不可否认地有过很多次的不满。并且这种情绪一直带到硕士毕业。

  其实,人生在世本身就是有很多的无奈。关于好人,在我的人生字典里是这样定义的:一个人,倘若不是完全被肉体欲望所奴役,能够在更多的时间里去坚持真我,那便算得上是一个好人吧。我不知道,献身青藏高原的生态环保事业是不是陈老师的梦想。从1982年7月开始在西高所参加工作,29个年头不畏艰辛,兢兢业业踏实工作,单从这一点,陈老师便可以算得上一个好人。

  在西宁上学时候,我在收拾库房时曾发现陈老师年轻时候做过的笔记,一字字记录得特别认真。联想到平时和陈老师的一些交流。我意识到,陈老师从兰州大学的一个本科毕业生成为今天的博士生导师和副所长,有此成就和他自身不懈努力是绝对分不开的。

  陈老师常教导我不会的东西一定要想办法去问,不要总是高高在上,把谁都不放在眼里。他教导我放下虚荣的面子,诚恳地请教别人。现在回忆起来,陈老师的这些教导,在我今后人生道路,其导航价值绝不亚于书本上所学的专业知识。

  陈老师后期的几个学生里面,我想我应该是接触陈老师最多的一个。我的硕士论文做实验的时候,陈老师也亲自上阵在我的试验样地做样方。我问起一个植物名称时候,陈老师会耐心告诉我如何去识别这种植物。这期间我学会了很多东西。也是在陈老师的教导下,我自己亲历了做野外调查的过程。

  在学习野外调查的过程中。同门的周国英师兄以及其他师兄师姐都给了很多帮助。但是陈老师的教导无疑是点睛之笔。我们应该用一生去感恩对自己说这句话的人,他对你说:“勇敢去做吧,我在身边!”这句话让你真正走向成熟。在我的人生路上,陈老师是这样的一位导师。他给了我走下去的勇气和力量。

  如今,陈老师去了。我是该写点东西怀念。但能说出来的似乎大部分都是废话。俗语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应该感恩那个逝去的慈父般宽容的导师。我忏悔自己对老师的埋怨,忏悔自己的不求上进。合十。忏悔。

  我没有资格对您的人生做出什么评价。我只能说,我走到哪里,您都是我的人生导师,我的恩师。

  突然意识到,阴阳相隔其实并不遥远。隔着肉体,隔着浮躁,隔着一切外在的东西,使我们的心不得相见。相比之下,活着,我们的距离更远。

  合十。祈一切安好。

  

  弟子尚洪磊 2011年8月16日 敬书2012年7月28日修改于北京

  

   

  陈老师走路很快,当时在实验室我们几个还开玩笑说陈老师的腿上真好像绑了马达,那速度甚至超过很多现在的年轻人。

  其实这种走路的功夫应当算是他们那一辈优秀野外生态工作者的印记。

  在那个没有先进越野车的年代,要靠双腿走过多少的道路,留下多少足迹,才能沉淀出后来扎实的知识功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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